时间: 2025-01-11 07:00:07 | 作者: 产品中心
有调查显示,当前,我国河南、河北、山东、山西、陕西、青海、宁夏、甘肃、安徽等地农村的彩礼普遍达到了20万-30万元。而在江西一些农村地区,50万元左右的彩礼,在近年开始越来越普遍,甚至最高的支付金额,已达到了88万元。加上买房、买车、婚礼,以及其他一些林林总总的开销,目前,中国农村男性需要支付的婚姻总成本,普遍在70万元到120万元之间。而就算取平均值,其也超出了中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6至18倍。
随着彩礼升高的,还有讨要彩礼理由的多样化。除了“三金”“改口钱”这些,还出现了“上车钱”“下车钱”甚至“洞房花烛夜钱”,一时间,让人摸不清自己是在结婚讨老婆,还是逛窑子。
那么,中国的彩礼价格,为什么如此之高呢?是因为中国男人都那么普通,却那么自信吗?
作为热门话题,我发现,目前在网络上,常见的解释,是从性别比、经济落差、女性思维等方向分析。这些不能说错,但是过于笼统。其对国内彩礼,往往只是统称为“高”,却忽视了全国各地的诸多差异。
恰好,我也看了不少关于彩礼的研究,尤其是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杨华教授的相关著作,对我颇受启发。
那么接下来这3期节目,我就从3个新的角度切入,从局部到宏观,为大家重新透视,“彩礼之痛”的成因、男女家庭的诸多博弈,以及背后的中国社会。每一期,都干货满满,这点各位可以放心。
在这里,我将彩礼定义为:婚姻过程中,以结婚为条件,男方需要赠送的钱财与物品,赠送对象为女方或女方家庭。
也就是说,在这个定义中,不光男方送的钱算作彩礼,房子、车子、“三金五金”等等都算作彩礼。
这是因为,相较于现代文化更繁荣的城市地区,农村地区保留的彩礼文化更浓、要求更为硬性、说法更为多样,甚至相对数额更为巨大。在这里,既能了解到彩礼的“前世”,也能透视彩礼背后的诸多现实诉求与矛盾,也就是彩礼的“今生”。
当然,如果开眼看世界,我们大家可以发现,作为一种婚姻习俗,彩礼在中国,南亚、欧洲,甚至是美洲原住民地区,都广泛存在。这里各位先不要破防,我说的是古代社会。
而之所以世界各地都曾拥有彩礼习俗,是因为其具有两个属性:契约属性与支付属性。
所谓契约属性,是指赠送彩礼,既是一种象征着婚姻关系成立的仪式,也是防止婚姻双方反悔的一种方式。
在公权力无法有效渗透到基层社会,民间充满了自治色彩的古代,这种类似于订金的机制,保证了婚姻这一重要“合同”的有效性与执行,减少了联姻过程中的许多矛盾,降低了社会的运行成本。
如果沿着彩礼的“契约”与“支付”属性这一思路进行观察,我们不难发现,如今的中国彩礼,分为5种类型,即“强支付—强契约”“强支付—弱契约”“弱支付—强契约”“弱支付—弱契约”“零支付—零契约”。
所谓“强支付—强契约”的彩礼,主要出现在江西农村。在当地,支付天价彩礼的同时,往往意味着男女双方拥有了确定的婚姻关系。可以说,在当地,与彩礼相比,去民政局领证,更像是一种形式。而收了彩礼后,反悔的成本就变高了很多。
而“强支付—弱契约”的彩礼,主要以河南、河北、山东、山西、陕西、甘肃、宁夏、皖北、苏北等地区为典型代表。在这些地区,收受彩礼虽然也意味确认了男女双方的婚姻关系,但相较于“强契约”地区,其对“婚姻”的规范力度要弱得多。在这里,彩礼更多的是体现了女性在婚姻市场上的“价值”,或者说,是“稀缺性”。
此外,由于彩礼只剩下了“支付属性”,因此女方收彩礼时,便可以一门心思、挖空心思地要钱,甚至将婚礼演变为闹剧。
比如近年来,这些地区的彩礼数额和形式常常突破传统的规则和惯例,其形式越来越复杂,要价越来越不限场合。比如新娘“下车”前要给钱、“洞房花烛夜”也要给钱等等。同时,这里女方出现悔婚、跑婚的情况也更多。
我相信很多观众,这几年都刷到过类似:婚礼时女方家突然巧立名目,提出多要钱,如果男方不同意,就威胁终止婚礼,甚至最后真的不欢而散,将原本的婚礼变成闹剧的新闻。其中,很大一部分来自“黄泛区”,也就是彩礼“强支付—弱契约”的地区。
至于“弱支付—强契约”的彩礼形式,则主要集中在江苏、浙江、闽南东部等地。在这些地区,夫妻双方的家庭更加看重彩礼带来的婚姻承诺与约束性。至于价格,则属于可商量,或者以嫁妆的形式做到互不亏欠。
而所谓“弱支付—弱契约”型彩礼,则主要见于湖北南部、湖南、广东、广西、海南、四川、贵州等地。在这些地区,收受彩礼并不等于对婚姻进行了绝对承诺,也不求让女方“一次吃饱”,反而更像是一种对新人在订婚、结婚过程及女性生育时,对女方家庭进行的补偿。
这些地区的彩礼钱,可能只包括了对婚礼费用的折算,和一部分会通过女方父母,最终流向女方个人的嫁妆钱或“奶水钱”。
最后,就是“零支付—零契约”的彩礼了,说白了就是这些地区没有结婚需要给彩礼的说法,典型的有北京与上海的城区。
那么,为什么彩礼会呈现出这5种类型呢?我们又可以从中,分析出中国各地彩礼哪些相同和不同的成因呢?
观察中国彩礼的5种类型,很容易发现,以北京、上海城区为代表的,市场经济最发达的大城市,收受彩礼的意识恰恰是最为薄弱的。而这背后,正是彩礼在全国其他地区盛行的原因。
前面我们讲过,彩礼的属性之一,是“支付”。而支付的目的中,有一项就是对女方家庭失去劳动力,失去子女后,养老出现困难的补偿。
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,男性把别人家的女性娶走,等于减少了对方家庭的一名劳动力。同时由于那时候没有养老金,因此迎娶还势必意味着,增加了女方家族“老无所养”的风险。此时,彩礼支付的属性就体现了出来,女方家庭可以借此,索要合理的损失,保证自己之后的生活。
我只能说,尽管21世纪已经走完了快1/4,但是中国农村的养老情况,依旧不乐观。
根据媒体报道,截至2022年末,我国农民实际发放的养老金,平均每月188元,相当于城镇职工养老金平均发放水平——每月3577元的5.26%。
如果再细分,可以看到,2022年,全国参加机关事业单位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约为3671.1万人,而财政对机关事业单位的养老保险补贴达到了5479.01亿元。
同年,全国参加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,大约达到了44402万人,远超了事业机关,但国家补贴则为7043.82亿元。平均下来并不如前者。
至于农村人口,2022年,全国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大约54952万人,而国家补贴仅仅为3337.7亿元。相对于普通城市居民,农村人口与第一等级的养老金,差距进一步拉大。
在这样的“养老梯度”下,农村出现了某种“养老危机”。毕竟,国内的生活成本不是根据农村人的收入决定的。而借着彩礼“捞一笔”,则成为农民的共识。
更何况,随着农村土地与生产形式的破碎、商品经济的冲击,以及逐渐走高的生活成本,乡村,变得越来越难以自给自足。这样看起来,彩礼越来越高,也就不奇怪了。至于京沪两地,由于这里长期普及了相对来说不错的退休金,所以彩礼文化在此前消灭的比较彻底,至今也没有正式复燃。
此外,支持“养老金”构成影响因素的,还有一个证据,是农村地区一个有趣的现象。
近年来,无论是彩礼“强支付”省份,还是“弱支付”地区,都出现了女方想要出高价,其前提条件,是要保证这份彩礼最终要流转到新婚女自己手中的情况。
这一现象的表面原因是,高价彩礼在农村的风评,其实也不是太好。如果钱不到闺女自己手里,女方家缺少正当理由不说,还要背负“卖闺女”的骂名。而如果彩礼最终流向了闺女自己手中,或者新婚的小家庭里。那么女方家庭既保护了闺女在婚姻市场中的“价值”,又不用担心被人指责的负担,平添了许多面子。
但仔细观察,就会发现,在这样的彩礼流转过程中,这份钱,是必须过女方父母之手的。也就是说,新婚女如果想以自己或小家庭的名义拿到彩礼,就必须等自己父母给她。
为什么呢?因为多了这样一套流程,等于确保了女方家庭可以让自己的闺女认识到,“钱,是我们老两口出于善意给你的。”而闺女从自己父母手中得到钱后,也就更容易记住老两口的好。
这是一项,对“泼出去的水”进行的,重要的感情培养。其目的,自然是让闺女惦念父母,在之后的照料与赡养中,依旧上心。
说起来,父母与子女之间,或者类似比喻的关系之间,其实不是一句“无私的爱”就能概括的。实际上,只要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就会存在着许多的思考与博弈。
这时候可能就有观众好奇了,为什么很多中国城市也需要彩礼?为什么就算在农村,彩礼还会分成4种类型呢?为什么江西、河北、黄泛区,彩礼的“支付属性”,总体上要高于其他地区呢?
如果把婚姻看作是一个市场,那么在中国的很多地区,其都呈现出了一种严重的需求大于供给的情况。而有经济学常识的朋友都知道,在“卖方市场”时,哪里的供需关系更紧张,哪里的价格就更高。
婚姻里,彩礼就是价格。而按照市场紧张程度划分,则是农村>城市>一线城市。
要说清楚,我需要引入一个概念,叫做“出生人口性别比”。它是指一年内出生男婴总数和女婴总数的比值。
一般来说,出生性别比的常规值在102-107之间,也就是每出生100个女婴,对应102-107个男婴。比值在这个区间之外,就属于超常规。
根据人口学家原新教授的统计,1980年-2004年,中国出生人口性别比持续攀升。1982年,这个比值是107.6;1990年,达到了114.8;10年后的2000年,又攀升到了119.6,并最终在2004年达到峰值——121.2。
根据国家统计局年度出生人口数据,我们大家可以得知,1980年-2020年,全国累计出生人口为7.79亿人。按照上面的性别比变化估算,其平均性别比为114.4。这一数字,超出了性别比常规值的上限107,同时意味着,累计男性多出生了3347万人。
根据统计,1982年-2000年,中国农村出生人口性别比由107.7,提高到了恐怖的121.7,从高于城镇0.6个比点,提高到了5.3个。这造成了农村女性人口的严重“赤字”。而恰恰是这个时间段出生的人口,目前正处于适婚年龄段。
当然,我也承认,从目前官方的数据上看,全国适婚人口的“赤字”问题并没有这么多。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,2020年,在20-40岁适婚年龄人口中,男性人口比女性仅多了1572万人。不过,这一数字,依旧意味着性别数量在我国出现了严重的不均衡。而这也必然使适婚女性因为有充足的选择余地,而将婚姻的门槛不断提高,索要更高额的彩礼。同时,许多适婚男性可能终其一生,也无法找到结婚的伴侣。
要说清楚造成性别比“先天”失衡的原因,可能又会是长篇大论,能做几期节目。在这里我就先不赘述。
接下来,我们来聊聊造成性别失衡的后天因素——各地区的经济“失衡”。这同样是彩礼存在的重要原因,也是使得彩礼出现4、5种不同类型的重要影响因素。
从节目第二段中,大家不难发现,在彩礼具有“强支付”属性的地区,无论是江西,还是“山河四省”“陕甘宁”“淮海省”等地,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那就是穷!
但是细看就会发现,这些地区的经济,都非常依赖“财政饭碗”,市场经济的活跃度都比较差。而纵观全国各个城市的GDP排名,这些地区的城市,排进前40的数量非常少。
比如江西,属于“长三角”与“珠三角”边的经济洼地。在这种情况下,大量女性出现了外流,而这无疑加重了江西地区的性别失衡。
再比如“山河四省”与“淮海省”,其距离经济发达的京沪、“长三角”并不远,出现人口外流的情况也并不意外。
总之,由于经济失衡导致的人口外流,逐步推动了上述地区男女性别比的畸高。而女性,由于在他乡的“负担”更小,更容易依靠婚姻“嫁高娶低”原则留在外省的特点,导致回乡比例低于男性,更加剧了性别问题的严重性。也因此,在这些地区,彩礼都走向了高价与“强支付”。
反倒是江浙、岭南地区,依靠相对发达的经济与“城镇一体化”,即便是在农村地区,依旧吸引了众多外来女性资源,以此来降低了婚姻市场之间的竞争的激烈程度,出现了不同形式的“弱支付”属性彩礼。
至于京沪两地,“对不起,你们那的女性都在我们这租房呢,好一点的结了婚买了个房。”不开玩笑地说,两地非流动人口性别比一个104,一个107,都属于正常范围。而且像我这种文科类的工作,周围经常是20女1男的情况,男性有时候倒成了稀罕物。有机会我开直播让大家见见我的女性朋友们。
总之,靠着相对合理的性别比例与经济剪刀差,以及之前提到的养老保障,两地的彩礼问题并不严重。
有时候,我真的很同情中国男性。他们中的绝大多数,从出生到死亡,抽到的都是一副和极少数关键对手相比,有着极大差距的烂牌。尽管他们那么普通,但他们依旧坚强,为家庭挥洒着汗水、为社会提供着动力、风雨无阻的把外卖送到你的手上、日夜兼程的把你网购的衣服化妆品运到配送站。从火箭上天到餐馆做饭,从水稻杂交到看病生孩子,哪些领域都有他们的身影。他们骨子里并不自信。而且受限于环境影响,他们往往并不光鲜,甚至有些荒诞;他们可能终其一生,都收获不了任何掌声。但是,他们绝不应该只收获嘲讽与笑声!你的爸爸们,值得被关注!
当然,中国彩礼问题的原因,远远不止上面这些影响因素。因为篇幅原因,我这期先说到这里。下期节目,我将继续这一个话题的第二部分,从全新的角度,透视彩礼之痛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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